重生归来(1 / 1)
    
    
        “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,年十六”。
    太监的声音尖细而悠长,似从悠远的虚空飘来,穿过层层殿宇,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。
    安陵容怔愣着,思绪还未反应过来,身体就如被操控一般,任由驱使着下跪回话。
    “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太后,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”。
    “撂牌子,赐花~”
    “不要说话……别说话……”安陵容在意识深处徒劳挣扎,可操控着这具身体的力量偏要逆她心意——话音刚落,喉间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扼住,下一秒,她的神情已换上全然的大方得体,垂首恭敬道:“臣女安陵容,叩谢皇上、太后。愿皇上太后龙体康泰,福寿绵长,永享安乐。”言毕,身子深深俯下去,行了一礼。
    
    这沉稳模样倒让皇太后眼中多了几分赞许。恰在此时,一只彩蝶翩跹而来,竟稳稳停在她鬓边那朵海棠绢花上,翅翼轻颤。皇上见了,只觉新奇有趣,原本的念头也悄然变了。
    
    待众人散去,安陵容远远望见萧姨娘立在不远处的廊下翘首以盼,才走到萧姨娘跟前,那股操控她的力量便骤然消散。它一走,安陵容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魂魄,身体瞬间失了支撑,直直栽倒在地,昏了过去。
    
    床榻上,安陵容面色惨白如纸,额间冷汗涔涔,连纤长的睫毛都因极致的惊惧而不住颤抖。她双眼紧闭,破碎的呢喃却从齿间不断溢出,满是绝望:“你是谁……为何要这般对我……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吃人的紫禁城里逃出来……我不要回去……绝不要回去……”
    
    “容儿!你这到底是怎么了?大夫怎么还没来!”
    
    萧姨娘好不容易将晕倒在长街的安陵容扶回来,起初只当她是落选受了打击,歇会儿便能缓过来,怎料情况竟愈发糟糕,不过片刻便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。
    
    她半步不敢离开床边,一刻钟前就央了店里的小伙计去请大夫,可偏生身上拮据得掏不出半分赏钱,大夫才迟迟未到。眼瞧着安陵容的气息越发微弱,萧姨娘自己也急出了满头细密的汗珠,有些顺着鬓角滑进颈间,她却连擦都顾不上,只胡乱抹了一把,便又踉跄着跑到门口张望,眼底满是焦灼地盼着大夫能快些来。
    
    终于,一道声音沉沉回应了安陵容的挣扎:“你怨气太重,魂魄难入轮回。有人见你可怜,才给了你一次机会。你的怨,本就与紫禁城牵丝绊藤,你若实在不愿回去,我倒也能成全你。”
    
    话音稍顿,那声音又添了几分嘲讽,悠悠传来:“可你不想给你娘亲争口气吗?你那可怜的娘亲,还在家里盼着女儿入选呢。真是可惜啊,女儿偏生这般不争气——上一世,她尚且能靠着你的荣宠过几天好日子,这一世,倒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……”
    
    这番话如淬了冰的寒芒,直直扎进安陵容心底。她胸腔里翻涌着悲戚,久久难平,挣扎了许久,才终于咬着牙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替我……多谢那人。”
    
    待安陵容再次睁眼时,看见的却是萧姨娘正埋首在包袱里翻找碎银,又将随身带的几件旧衣首饰仔细打包,显然是想拿去当铺抵押,好换钱请大夫来为她瞧病。
    “姨娘,您在做什么?”
    
    安陵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刚醒的疲惫。萧姨娘身子猛地一震,手中收拾的旧首饰、碎银哗啦啦掉了一地。她顾不上捡,快步冲到床边攥住安陵容的手,哽咽道:“容儿!你可算醒了!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可怎么跟你娘交代啊!”
    
    萧姨娘眼圈红得发亮,泪珠在眼眶里打转,头上那支旧木簪歪歪斜斜地插着,几缕被汗水浸得发潮的头发,蔫蔫地贴在额角,模样瞧着格外狼狈。安陵容望着她这副急得失了章法的样子,心里又暖又酸——姨娘定是为自己急坏了。
    
    她费力地扯出一丝笑:“姨娘,我没事,让您担心了。”
    
    萧姨娘抹掉眼泪,声音还带着激动的颤音:“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!我这就再去催催大夫——”说着就要起身。
    
    “姨娘,不必了。”安陵容轻轻拉住她,“我真的没事。咱们这次出来带的银子本就不多,能省就省些吧。”
    
    “是啊……”萧姨娘刚松下的眉头又拧了起来,满面愁容,“我方才粗粗算了算,剩下的银子,怕是连回去的路费都不够了。”
    
    安陵容却平静地开口,语气没有半分波澜:“我们不用回去了。我已经中选了。”
    
    “果真吗?”
    
    萧姨娘像被惊雷劈中,怔怔地看着她,连声音都发颤。直到看见安陵容郑重地点了点头,她才敢信这是真的,积压的喜悦瞬间涌上来,抱着安陵容泣不成声。
    
    哭了好一会儿,她才想起什么,忙问:“容儿,你既已入选,怎么还会昏过去?莫不是高兴过头了?”
    
    “有这一层缘故,”安陵容缓声道,“也是这几日舟车劳顿,身子一时扛不住,才会这样。”
    
    “是是是!”萧姨娘连忙点头,脸上终于有了笑意,“我这就去打水给你洗把脸,你好好歇着。”说罢,脚步都轻快了许多,转身匆匆出了房门。
    
    待房内只剩自己,安陵容望着帐顶,在心里暗暗发誓:“娘,这一次,我一定为您争口气。”
    
    次日清晨,甄嬛身边的丫鬟流朱便奉命而来,说要接安陵容入府同住。安陵容暗自思忖:如今身边没有半分多余银子,在外难免受白眼,倒不如借着这份人情,好好利用能抓住的机会。这般想定,她便欣然应下,跟着流朱去了。